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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六十三章(2 / 2)

  “我们都劝他,不要这样……不要对病人太好,因为你对他们那么好,他们也不见得感激你……你做好了,他们觉得是应该的,要是觉得疗效不满意,你就是罪人!可是……他总是说,那有什么办法呢,我是医生呀,应该的……”

  “呼——”她呼了口气,又深吸一口气,“应该的吗?就因为这一刀,他一度躺在医院的icu里生命垂危,你们不知道他抢救的那天……手术室用了多少血,有多少人在为他祈祷,抢救他的老师……手术服都、都染得深一块浅一块……这一刀,他的右手正中神经和尺神经离断,到现在都还不灵活,右手小指至今没有感觉,他要按时去做针灸……他再也没办法回到手术台前了。”

  “他受伤以后,早就安排好的一百多台手术全部取消,这些病人里,有的人远道而来,已经求医多年,有的家里为了给孩子治病已经家徒四壁,还有六十多岁的爷爷奶奶需要出去打工挣医药费,不能安度晚年……这一刀,毁了当时一百多个家庭,以及这将近一年里无数的原本可以得到帮助的家庭……”

  她只字不提自己受到的伤害,只要想起沈延卿现在的模样就觉得心痛,可是陈秀生却替她说了。

  “事发的时候,何灿医生也在场,她当时怀孕七个月了,在我们这个行业里,女医生怀孕到生产那一刻才离开工作岗位的不计其数,被告人丈夫送到医院的那天,是她和沈医生一起对患者进行了抢救……她被推搡,沈医生为了保护同事,才迎面对上被告的屠刀……何医生早产,生下一名男婴,因为早产的关系,孩子至今体弱……”

  这些事并不需要用太多的形容词加以修饰渲染,只是平铺直叙,就足以打动人心,现场很多旁听的民众和媒体记者都忍不住红了眼睛。

  尤其辩护律师还提交了许多作为证据的图片,还有沈延卿和何灿的病历证明,以及沈延卿的伤残鉴定。

  不论沈延卿承不承认,愿不愿意面对,从医学层面来讲,他的确已经是个残疾人。

  庭审在中午时分结束。

  “……对张阳的辩解及其辩护人的辩护意见,本院不予采纳。

  本院认为,被告人张阳故意伤害他人身体,致其重伤造成严重残疾,其行为已触犯《刑法》第二百三十四条第二款之规定,构成故意伤害罪。公诉机关指控的罪名成立,应依法应予惩处。

  鉴于被告人张阳犯罪的性质、情节及对于社会的危害程度,尚不足以从轻处罚。

  据此判决如下:被告人张阳犯故意伤害罪,判处无期徒刑,剥夺政治权利终身。刑期从判决确定之日起计算。”

  一审宣判无期,何灿跟陈主任对视一眼,看见眼里彼此的欣慰,互相点点头,又忙去找代理此案的许律师。

  “许律,多谢你,这次真是多亏了你啊。”

  “陈主任言重了,法律不会冤枉一个好人,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,犯罪者自然会受到制裁。”

  “对对对,你说得对。”

  “我还有事,就先走了,二位路上开车注意安全,对了,我未婚妻是沈医生的师妹,也很关心他的近况,不知道他最近怎么样?昨天见了他,我也没敢问得太详细。”

  何灿抢着回答道:“我知道!你回去告诉苏医生,师兄马上就要回门诊上班了!以前那些老病人又可以找他复诊了!”

  许律师闻言一愣,随即轻笑着叹气,“这样就太好了。”

  受过伤,见识过黑暗,但终究要走出泥潭,才不会被生活无情地吞噬。

  沈延卿得知判决结果后松了口气,他并不关心被告会不会上诉,因为他知道,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些东西是公正的。

  沈长河倒是沉默很久,然后才问他:“你想哪天开始出门诊?”

  “周三以后罢,我要完成工作交接。”他想了想,应道,又问,“我们科主任现在是老刘了?”

  “不是他还能有谁?”沈长河失笑,“他想躲懒到退休,我看他是做梦。”

  想到每次有点什么事就一脸“幸好我不是主任”的老刘,沈延卿也忍不住抿着唇笑了笑。

  这一笑,他眉宇间那点淡淡的感慨就被冲淡了。

  等他离开院长办公室,接到杨敏的求助电话,这点感慨就彻底烟消云散了。

  “师兄!你快来救救我!手术室的更衣室柜子不知道为什么打不开,电子锁没错,滴了的,就是拉不开!”

  “……你怎么不叫后勤?”

  “我叫了啊!人家来开了,但是吧……我跟打扫卫生的大哥很好奇为什么后勤老哥那么容易就开了,想试验一下,结果……现在半个小时了,门依然宛如泰山岿然不动……我实在不好意思再叫后勤了,那太傻逼了……”

  沈延卿:“……”你觉得你叫我就能显得你不傻逼了???

  下午江汨罗从青县回来,去了趟仁心,把从家里带的一点杨梅给大家拿过去,然后把初七带回来。

  孟菲菲一边吃杨梅一边打量她,“汨罗姐,你今天没化妆?是不是没睡好啊,黑眼圈都出来了,不过精神还不错……不对,我觉得你哪里跟以前不一样了……”

  “……不一样?”江汨罗愣了愣,“怎么不一样?”

  “说不上来,就是一种感觉……”

  “那你慢慢感觉罢,初七,我们回家了!”

  沈延卿是下班后来接初七,才知道她已经回来了的,愣了愣,立即转身飞快的离开。

  见到她的那一刻,他忽然有种想拥抱她的冲动,眼前的姑娘白衣乌发,不施脂粉,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,可是眼中却似有千言万语。

  “阿罗,你还记不记得你跟我说过的那句话,丟得开往事,人生才能不断前行。”

  江汨罗一愣,随即点点头。

  他见状笑了起来,眉目间尽是轻松,“我现在可以回答你了,我丢得开,你呢?阿罗,你愿不愿意像我一样,也丢开往事?”

  江汨罗继续怔怔,半晌才又点点头,“……恭喜。”

  他的眼睛弯了弯,像十五未至时的弦月,江汨罗在他身上嗅到了一股干净的气息。

  不由得感慨,在这个油腻的时代,已过而立的男人能让人觉得“干净”,真是难得。

  “吃饭吧。”她淡淡的招呼了一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