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霁月清欢第1节(2 / 2)


  嫁娶讲究晨迎昏行,即便是远嫁,也不会坏了规矩,可因着跋山涉水又遇恶劣天气,婚队比预期迟了半月,早已错过选定的吉日。

  看对方的架势,是要直接将新娘子接入府中,秋荷深觉不妥,扯了扯宁雪滢的喜服,“小姐,再择吉日前,咱们应该下榻在客栈。”

  既沿途贴了青龙帖,就是要当日成婚的,宁雪滢望着纵横交错的前路摇了摇头,“看样子,府中已摆好了喜宴,客随主便吧。”

  秋荷不解,“他们能猜到咱们今日入京?还事先宴请了宾客?”

  对于这点,宁雪滢也很疑惑,但季氏乃名门望族,在礼节上必会考虑周道,不会出错。

  或许,早有季氏的人探知了他们的行踪,继而估算出了入京的期日吧。

  只是,为何不见季三郎亲自前来?

  乌云疏狂飘散,雨势不减,油润了长出苔藓的青石板路。

  车队浩浩荡荡地穿梭在老巷中,直到人声鼎沸、炮竹声起,宁雪滢才从游离中回过味儿来,赶忙盖上喜帕,遮住了眼前最后一丝光景。

  喜轿外传来喧阗的声响,是街坊四邻在等着沾喜气,顺便讨几个红包。

  当“迎轿”声起,成对儿的童子童女齐声唤道:“恭迎新夫人下轿。”

  接着,两名仆人将大红毡毯铺陈开来,一直延伸至喜轿。

  府门上金箔贴字的匾额被大红绸花装饰,遮挡住了上面的“永熹伯府”四个大字。

  宁雪滢由对方请来的喜婆扶出轿子,脚踩厚实的毡毯,缓缓步上石阶,视野里只剩下自己的绣鞋鞋尖。

  当她提裙迈进最后一道门槛时,唢呐声起,穿透浓云薄雾,高昂婉转,伴随而来的,是宾客们的一声声祝福。

  视野被遮挡,听力无限放大,周遭皆是寒暄声,像极了位居大同镇总兵的父亲与贵胄们笑谈的声音。

  宁雪滢暗想,今日府中应是宴请了不少权贵。

  季三郎的父亲就任正二品户部尚书,人脉自不必说,但赶上大雨滂沱,权贵们还愿意亲临贺喜,足见这位季氏家主在朝中的地位。

  正当她思绪翻飞时,耳畔传来宾客们更为卖力的贺喜声。

  紧接着,视野中出现一双云纹锦靴。

  那人靴尖朝她,稳步走来,靴面纤尘不染,随之,站在了她的身侧,接过司仪递来的销金红团花的一端。

  宁雪滢心弦一紧,猜到了此人的身份,正是要与她拜堂成亲的新郎官季懿行。

  在司仪的指引下,宁雪滢接过销金红团花的另一端。

  一对新人在阵阵喝贺中步入喜堂,于天地桌前行了拜堂礼。

  当一声“礼成”响彻府邸内外时,宁雪滢听到了周遭的笑声,她被女宾们簇拥着,走进喜房。

  喜房内,一应家私除却床榻,都是成双成对的名贵红木,散发着淡淡木质香。

  因是远嫁,宁雪滢与身边嬉戏的宾客们并不熟识,内心惶惶,想要抓住什么寻求心安,却无意抓住一截肌肉紧实的手臂。

  属于男子的手臂。

  指尖轻蜷,她硬着头皮没有松开。

  男子亦没有避开,还微撑起臂弯,让她抓得更牢些。

  拘谨感在这一刻有了舒缓,宁雪滢想起了与季懿行互通书信的情景。

  文字虽没有温度,但从字里行间能感受得出季懿行是个知冷知热的人。

  等坐进内寝撒帐后,女宾和孩童被喜婆逐一请出,喧闹终于散去。宁雪滢舒口气,又陷入新一轮的紧张。

  喜婆站在一旁,示意新郎官掀盖头。

  当金镶玉的喜秤轻轻擦过下颔和鼻尖时,宁雪滢感到一阵凉意浸入皮肤,待她抬起眼,视野已一片大亮。

  龙凤花烛烨烨跳动,宁雪滢看清了站在面前的新婚丈夫。

  男子金质玉相、玉树风逸,有着浑然天成的冷然矜贵。

  颀长的身量配以端美的容貌,宛若皑皑高山之巅的侧柏,蔚然苍茫天地间,不食人间烟火气,偏又生了一双多情眸。

  俊逸的人,宁雪滢见过许多,但这般凤翥龙翔的男子,宁雪滢还是第一次见,不禁羞红了脸,低垂下脑袋。

  见状,喜婆掩帕偷笑,想要为宁雪滢解围,却是帮了倒忙。

  “新妇害羞了,新郎官还不主动些?”

  卫湛站在床边,像是置身事外的宾客,一双眼凝在百子帐中,不知是在看床上的大枣桂圆还是自己的新婚妻子。

  察觉气氛凝滞,喜婆分别递上两杯酒,笑着道了句:“珠帘绣幕蔼祥烟,合卺嘉盟缔百年1。”

  宁雪滢接过其中一杯时,被面前的男子附身穿过臂弯。

  一股淡幽的兰香袭来,宁雪滢面颊更红,此前,除了父亲,还从未与外男如此接近过。

  一对男女在雷雨交加的夜中合卺、结发,全程没有一句交谈,令喜婆倍感尴尬。

  在得了丰厚赏钱后,喜婆又道了几句吉祥话,便忙不失迭地退了出去,将尴尬丢还给小夫妻。

  花烛发出燃烧的噼里声,宁雪滢有些手足无措,只觉对方无比陌生。

  常年的书信往来,他们该对彼此有些了解才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