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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0节(2 / 2)


  我告诉瘟疫医生我不会扔下安娜不管,说他们就算放了我,我也会想办法再回到布莱克希思,但我现在无法再在这里多待一天。我不能任自己再被残杀,我不能看着费利西蒂自杀,也不能被丹尼尔·柯勒律治背叛。我无法忍受这一切,我真想抛下朋友,冲向伊芙琳,结束这一切,这种渴望就潜伏在我身体里,远比我曾经意识到的渴望强烈很多。

  我被自己的痛苦蒙蔽,没有注意到安娜向我走了过来。伊芙琳看着安娜像一只猫头鹰凝视跳舞的老鼠,安娜并没有理会她,而是握住了我的双手,踮起脚尖,亲了亲我的脸颊。

  “别再回来找我了。”安娜说着,脑门和我相碰。

  安娜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,转身向伊芙琳扑过去,动作一气呵成。

  震耳欲聋的枪声响起,它的回声回荡了几秒钟。我大喊出来,冲到安娜的身边,枪咔嗒一声掉到了地上,血从伊芙琳的衬衣里渗了出来。

  伊芙琳的嘴一张一合,慢慢地跪倒下来,她空洞的眼神里还残留着沉默的祈求。

  费利西蒂·马多克站在门口,像是起死回生的梦魇。她还穿着那件蓝色晚礼服,此刻湿漉漉地淌着水,上面满是泥污。她的妆容已花,因为匆匆跑过林间小路,苍白的面颊上已有多处划伤。她的嘴唇抹脏了,发型凌乱,手里拿着那把黑色左轮手枪。

  费利西蒂飞快地瞟了我们一眼,可我怀疑她没有看见我们。愤怒已经让她近乎癫狂,她举枪对着伊芙琳的肚子扣动了扳机,枪声如此之大,我不得不捂住耳朵,鲜血飞溅到了壁纸上。她不甚满意,又开了一枪,伊芙琳倒在地板上。

  伊芙琳已经死了,费利西蒂走过来,将剩余的子弹全部射入她的尸身。

  * * *

  (1)佛罗拿(veronal):一种催眠药。

  (2)原文是“pay the piper”,指“付钱给花衣笛手”。这个典故出自一个德国的童话故事:一个欧洲小城被鼠患烦扰,一位花衣笛手吹笛子引诱老鼠跳入河中,但是镇上的居民没有履行诺言付给这位笛手报酬,所以笛手又在夜里吹起笛子,引诱着小镇上的孩子离家走出小镇,走入森林。

  第六十章

  安娜的脸靠在我的胸口上,我目不转睛地看着费利西蒂。我不知道这是否就是正义,但是我依旧无望地感谢这一切。安娜的牺牲将使我自由,但是愧疚永远挥之不去。

  安娜若是死去,我便无法正视自己。

  是费利西蒂救了我。

  费利西蒂的左轮手枪已经打空了子弹,但是她还在扣动着扳机,用一片空洞的咔嗒声来埋葬伊芙琳。我想她还会继续打下去,然而瘟疫医生的到来使她停了下来。他轻轻地从她手中接过武器,仿佛魔法被解除,她的眼睛变得清澈,四肢又有了活力。她看上去疲惫至极,好像整个人被掏空,像木偶一样被推来推去。

  费利西蒂望了伊芙琳的尸体最后一眼,然后冲瘟疫医生点点头,从他身边错身走出门去,消失在黑暗中,都没有用提灯来照路。过了一会儿,前门开了,哗哗的雨声传来。

  我放开了安娜,倒在了地毯上,手捧着脑袋。

  “你告诉费利西蒂我们在这里,是吗?”我的话从指缝间透出来。

  这话听上去像是指责,可我的本意绝对是想表达感激。此刻,发生了这么多事情,也许很难分清这两种情感。

  “我给了费利西蒂一个选择,”他跪下来合上伊芙琳睁着的眼睛,“她的本性帮她最终做了个了结,也帮了你们。”

  瘟疫医生边说边看向安娜,但他的目光很快就越过她,扫向溅满鲜血的墙壁,最后又回到躺在他脚下的尸体上。我在想是不是他不太欣赏自己的作品,不喜欢这种对一个人的间接毁灭。

  “你从何时起知道谁是真的伊芙琳的?”安娜边问边上下打量着瘟疫医生,带着孩童般的惊异来审视他。

  “几乎和你同时。”他说,“我按要求来到湖边,看到她撕破了脸。当明白她要带你们到这里来时,我就返回布莱克希思大宅里去给那个女演员报信了。”

  “可为何要帮我们呢?”安娜问。

  “正义,”瘟疫医生简单地说,鸟嘴面具朝向她,“伊芙琳该死,费利西蒂也该杀死她。你们两个证明了你们值得获得自由。我不会让你们在最后关头跌倒。”

  “就这样,我们真的完成了?”我的声音还在颤抖。

  “差不多吧,”他说,“我还需要安娜正式回答这个问题,到底是谁杀了伊芙琳·哈德卡斯尔?”

  “艾登怎么办?”她把一只手搭在我肩上问他,“他错怪了迈克尔。”

  “毕肖普先生解开了迈克尔、皮特和海伦娜·哈德卡斯尔的谋杀之谜,也搞清了费利西蒂·马多克的未遂谋杀案,这场犯罪被如此精巧地被掩盖,差点骗过了我和我的上司。”瘟疫医生说,“我不能怨他没有回答出我们自己都没想到的问题,我也不会去惩罚一个冒着生命危险去拯救他人性命的人。他的答案也可以立住脚,现在我需要你的答案。安娜,谁杀死了伊芙琳·哈德卡斯尔?”

  “你还没有提到艾登的其他宿主,”安娜固执地说,“你也会让他们走吗?有几个宿主还活着。如果我们现在去,可能还能救活管家。还有可怜的塞巴斯蒂安·贝尔,他今天早上才醒来。没有我去帮他,他可怎么办?”

  “艾登就是今天早上醒来的塞巴斯蒂安·贝尔。”瘟疫医生诚恳地说,“安娜,他们并不是实体,不过是光线的小花招——投射在墙上的影子。现在要和你并肩走出去的人,就是投射这些影子的火焰,任务完成,他们便会消失得无影无踪。”

  她冲他眨了眨眼睛。

  “相信我,安娜,”瘟疫医生说,“告诉我谁杀死了伊芙琳·哈德卡斯尔,这样所有人都会自由——某种方式的自由。”

  “艾登?”

  安娜迟疑地瞅瞅我,等待我的应允。我只能点头,我心中涌起一股情感,等待解脱。

  “费利西蒂·马多克。”安娜宣布。

  “你自由了,”他站起身来,“布莱克希思不会再困住你们俩任何一个了。”

  我的肩膀在颤抖。我无法控制,开始可怜巴巴地啜泣,八天的痛苦和恐惧像毒药一样倾泻而出。安娜抓住我,但是我停不下来。我几近崩溃的边缘,如释重负却又疲惫不堪,害怕被人戏耍。

  布莱克希思其他所有事情都是谎言,为什么这是真实的呢?

  我盯着伊芙琳的尸体,看见迈克尔在阳光房里滚来滚去,还看见斯坦文在林中被丹尼尔射杀时脸上出现的困惑表情,以及皮特、海伦娜、乔纳森、米莉森特、丹斯、戴维斯、拉什顿、侍从、丹尼尔,这些人的尸体。

  人如何来逃脱这一切?

  通过说出一个名字……

  “安娜。”我低语着。

  “我在这里。”她激动地抓住我,“艾登,我们这就回家。你做到了,你履行了你的承诺。”

  安娜盯着我,眼睛里没有一点怀疑。她在笑,喜气洋洋的。一天,一条生命,我总觉得不够逃出这个地方,但可能也是逃离这里的唯一方式。

  安娜紧紧抓住我,抬头望向瘟疫医生。

  “接下来会发生什么?”她问,“我还是记不得今天早上之前发生的任何事情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