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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不记得了。赵闻筝头也不抬,你是谁?

  那人无语了,你还真是喝醉了啊。行吧,那你就抱着他吧,等明天,你要是不后悔,我徐峰就跟你姓。

  赵闻筝隐隐觉得这名字好像在哪儿听过,但也没多想,表情波澜不惊地抱着游昭径直进了房间。

  小厮带上门出去了。这是原主的住处,坐北朝南,房间宽阔而明亮,里间放一张拔步床,床前错落有致地摆着矮凳,香炉,果盘等物,温暖如春,比游昭那个新房里的架子床不知要奢华了多少倍。

  赵闻筝第一次见到这种拔步床,却压根没心思欣赏,轻手轻脚地把游昭放到床榻上,道:时间不早了,你今天想必也累坏了,早些休息吧。

  他怕游昭误会,补充道:我不在这边睡,你放心。

  游昭便问:那你去哪儿睡呢?

  我去书房。赵闻筝若无其事,刚好还有些事要处理。

  好。

  这一问一答之间和谐无比,有那么一瞬间,赵闻筝还真有种自己和他是一对恩爱夫妻的错觉。

  可分明只是才认识的陌生人。

  他摇摇头,把这个荒唐的念头挥出脑海,但抬眼看到游昭一身嫁衣,终究难免有些触动。

  他犹豫了一下,慢慢地蹲下来,一只手郑重地握着游昭的手,微微扬起脸,注视着游昭的眼睛,一字一句说得诚恳极了:我知道现在我说这些话,可能没办法让你信服。

  因为确实是在说假话。

  我也不能解释,这一天,甚至是之前,因为我的缘故,让你受到的不好的对待。

  因为解释不了。

  但是,从今天起,我一定会对你好的。不论以后如何,我希望你在赵家的每一天,都能过得好,也希望,如果有什么人让你受了委屈,你能立刻告诉我。方才说要治好你,也不是骗你。我是真心的,如果可以,你能相信我吗?

  游昭几乎是立刻就笑着说:好呀。

  他答应得这么轻易,仿佛想也没想,就把全部的信任都交给了他,赵闻筝反而一下子从方才的微妙心境中清醒过来。

  他认为自己无法,也不配游昭的如此信赖,自嘲一笑,垂眼看着游昭瘦骨嶙峋的手,道:你不相信也没关系,我现在说这话,本来就有把黑的说成白的的嫌疑。

  游昭却说:这有什么呢,反正我又看不见,就算你真的把黑的说成白的,我也会相信你的。

  他说到这里,倏尔又是微微一笑,轻声说:而且,你不会骗我的,对吗?

  赵闻筝万万没料到他竟会这样说,心头狠狠一震,明知道他看不见,一瞬间却还是觉得自己的满腹算计都无所遁形。

  游昭说,你不会骗我的,对吗?

  可他却在见他第一面的时候,就对他说了谎。

  他再次感到歉疚。

  他和游昭相处不过半个时辰,却无时无刻不饱受内疚的煎熬。他心潮起伏,张了张嘴,差点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向游昭全盘托出,但到了最后,他还是忍住了。

  赵闻筝不太顺畅地说:嗯,我会治好你的。

  游昭这么相信他,他却连一句我以后都不会骗你都说不出。

  他想,多可笑。

  他甚至没脸再握着游昭的手,回想着方才信誓旦旦地说着谎言的自己,只觉得自己从未如此卑劣过。

  然后他仓促地收回手,匆匆道:我叫下人来服侍你。

  便一刻也不好意思再待下去,脸上火辣辣地,落荒而逃。

  第2章 抉择

  赵闻筝当真在书房里过了一夜。

  他一宿没睡,瞪着眼睛辗转反侧,还是没想好要怎么对游昭。

  一方面,游昭今日的苦难都是原主带来的,他补偿他本就是应该做的,算是赎罪,他本不应当再奢求别的;另一方面,赵闻筝又不想死。

  或许在别的情况下,坦白是最好的。可他只有七天,告诉游昭真相,势必会让对方对他厌恶防备,他要怎么才能在七天之内让一个讨厌他的人对他心软?

  想不出结果,眼见着天要亮了,他便只得先把此事压下,洗漱完毕,便命人去收拾一下东西。收拾停当后,时间不早了,想着游昭大约也醒了,他才过去找游昭。

  然而才到屋门外,就听到里间游昭虚弱地咳了几声,道:劳驾,能帮我倒杯热水吗?

  赵闻筝本以为他在跟下人说话,下一刻听到的却是一道有些耳熟的男声:瞎子就是麻烦。

  赵闻筝辨认了一下,记起这是昨夜那个阻拦他,还叫他三哥的青年,叫什么来着,徐峰?

  大早上的他来这里做什么?

  这时,屋内忽有陶瓷碎裂之声突兀地响起,与此同时,徐峰惊叫了一声,怒道:你干什么!连个杯子都拿不稳吗!

  赵闻筝也被吓了一跳,忙推门进去,一眼就看到茶杯碎了一地,对峙的两人中,一人居高临下,怒气冲冲,另一人则低着头,脸上满是无措。

  赵闻筝粗略观察过屋里的情况,就紧急地去关注游昭了,待看到他一只手紧紧地抓着被褥,原本没有苍白的手背被烫得红了一片,霎时间眼皮子就是一跳,急急忙忙扭头对徐峰兴师问罪道:你进来干什么?

  徐峰不乐意地拧紧了眉,瞪眼道:你这么凶干嘛,我只是进来看看三嫂,又不是要做什么

  他注意到赵闻筝不信任的表情,怒了:你那是什么眼神啊?刚刚是他自己拿不稳,还差点烫到我,我都没跟他计较呢。

  赵闻筝简直一个字都不想听他说,一抬手打断他,指着门外道:我不管你有什么算盘,你先出去。

  徐峰气急:你!

  赵闻筝冷声:出去!

  徐峰像是没料到他会这么落他面子,脸上青一阵白一阵:赵闻筝你是真的疯了吧这么对我说话?

  说罢,他便掉头,一阵风似的卷了出去。

  赵闻筝只觉得眼前一花,肩膀被重重地撞了一下,回神的时候,屋里已没了徐峰的人影。

  赵闻筝:这又是搞什么!

  他完全搞不明白这人到底怎么回事,又觉得肩膀疼,又觉得脑子疼,还完好的那只手简直都不知道要去揉哪里。

  结果一回头,居然又看到游昭半边身体探出床榻,一只手垂下来,在地上的一滩水渍里摸索着,要捡起那些碎片。

  那手背上突兀的一片嫣红,就是在光线不甚明亮的早晨,也显得格外触目惊心。

  他一颗沧桑的心登时又猛地咯噔一下,什么头疼肩膀疼都顾不上了,两步并作一步冲过去,一把捉住游昭的手:别动!

  游昭僵了僵。

  赵闻筝以为自己凶到他了,硬生生地把语气转柔:我的意思是,让我来。

  他蹲下身,抬起游昭的手,发现无名指指腹上已经被划开了一条缝,鲜血慢慢地渗出来。

  赵闻筝的眉毛立刻打了个结,扬声道:来人!

  小厮飞快跑了进来,是昨天被赵闻筝吩咐照顾游昭的那个。

  眼下这个情况,赵闻筝来不及责问他为什么要把徐峰放进来,只先命他去取膏药。

  自己则掏出手帕,三两下把游昭手上的水渍擦干净。

  那只手原本细瘦又苍白,此刻却又是流血又是烫伤,真是可怜又狼狈。赵闻筝擦着擦着,眉头就拧了起来,数落道:你也是,自己什么样子,自己不知道吗?茶杯碎了有什么好捡的,自己的身体,自己都不知道爱惜,难道还指望别人吗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