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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1节(2 / 2)


  原本要栽他身上去的梁昭就这么径直一跌,滚到座位空隙里。

  然后,无限哀怨而不自知地,怪罪他无情,“顾岐安,你他妈混蛋……”

  许是酒的缘故,又或许是别的什么,梁昭控诉之余竟然哭了。等顾岐安良心发现,捞她下巴来看自己时,就见到一张梨花带雨脸。那份冲击感不亚于这是他老爷子,这个钢筋铁骨般的女人,哭成这样,怎么可能?

  顾岐安还记得有一次,他们闲聊,梁昭突然提起最白月光的动漫《eva》。她说爱极了里面的明日香,是本命角色,爱她的潇洒傲娇、完美主义,以及共情那份眼泪可耻的生存守则。

  也说她这辈子最大的遗憾,是没能驾驶着红焰火般的二号机,冲锋陷阵,救下谭主任。

  有些遗憾、有些差之毫厘的事故,是可以烙印终身的。

  眼前,窗外灯火支离的背景板下,这个女人的所有脆弱与风情,尽在掌心里。

  顾岐安下意识捏紧些,半信半疑地问,“梁昭,你在哭,你自己知道吗?”他不确信到,眼见为实都没什么力量。

  眼泪主人又簌簌地掉下几颗,豆子大小,滑到唇珠。有人用拇指揩掉了。

  冷手与体温的反差,才叫梁昭醒神,楚楚可怜但勒令他,“头,眼睛!转过去,不许看!”

  第12章 -12-  裱进遗像里

  车程的最终目的地,是顾岐安家。

  乌糟了一只袖子和裤管的人,把“凶手”抱离“作案现场”,多付一百元算清洁费。顾岐安同司机抱歉,一面在心上来回地凌迟梁昭,他今朝就不该出门,流年不利犯小鬼了。

  “站好了!”骂站没站相的人,“骨头呢!也吐出来了?”

  最最荒唐年纪的顾二,遇到约会对象喝成这样,是绝对溜之大吉的。不然,好好的寻欢来当保姆吗?他又不是菩萨。可是眼前这个女人丢不开,不能丢。

  说一千道一万就是他有责任,该死的责任。

  路上梁昭又吐了两回,断断续续,直到没的吐就一个劲干呕。身子蹲在花坛边,低头耷脑地缓冲自己。

  黑礼裙、阔版西装,衬得人好刮瘦。

  顾岐安实在看不下去,帮她撩开垂落两侧的头发,“还想吐?是不是食管一直在痉挛?”事与愿违,他原话是想找她算账的。

  梁昭摇摇头,人像卡机死机般地暂停片刻,站起身说走吧,没事了。

  有人显然不信,心有余悸地抱臂睇她几秒,确定她着实好了,才卸防。

  顾岐安这套房子是顾父主张选的,空中复式。规培结业那年,顾岐安决定出来单住,原是想上下班图个方便,岂料顾父一揽子包办,租什么租,你干脆买一套得了,将来成家算个聘礼。于是只让老二付个头期,余下的,他来补上。

  交房那天老顾还说,这钱算你按揭我的,亲父子明算账,将来都要还。丁教授怪他乱开玩笑,老顾可正经了,“怎么到你耳朵里就成玩笑了呢?我开个建设银行,明码借贷,不收利息算轻的了!”

  无所谓。顾岐安私心也不想赊欠他。这些年,工作上大大小小的薪酬津贴,攒起来也还了老顾不少。

  如果说子女生来是父母的债主,那么,他只想着快快两清。

  推门、入室、亮灯,这算是梁昭第二次造访。上一次醉酒的是他,她大发善心把人送回来,只周旋个玄关就走了。

  今日再来,饶是吐得七荤八素,也不禁细细打量起房子。

  二层四居的户型,西晒有景观,明厅暗卧。

  全部设计都由主人亲手操刀,两间卧房各自用来藏书和存放黑胶,顾岐安有个极奢侈的爱好,收藏黑胶。

  整体格调很性冷淡,入眼的家具墙漆只有黑白灰。唯一增色的只属墙上几框现代风的挂画。

  没有草木没有烟火气。这样的房子,梁昭由衷评价,“你住着头上不长蘑菇嘛?”

  主人忙着收拾一身的狼藉,西装毛衣衬衫层层脱掉,才陡然想起,哦,还有第二个人,“我能长蘑菇的话,我们俩应该有生殖隔离。”这样也蛮好,她不怀孕,大家无债一身轻。

  他脑回路从来这么别致。梁昭正出神该怎么回,不设防地,有人在边上说借过,热烫烫的呼吸就从耳边拂过。

  她杵在盥洗通道,清洗完毕,挡着他进厕所了。梁昭回头间,看到顾岐安上身赤.裸的样子,宽肩窄腰肌肉精实。论道行她还是低一层,整个愣住了,主人就抬手蒙住她眼睛,再轻轻送她易位。

  “我不能看?早看光了。”

  “是、肚子里的不能看。”

  梁昭不由一哂,“不愧是你,胎教从蚕豆抓起。”

  二人对视,各自回归沉默。顾岐安把邋遢的衣物送进洗衣篮,出来的时候,屋里静悄悄的动静,寻了半天才发现梁昭在黑胶房里。人被储物架包围着,好奇心拉满地抽下几张,翻来覆去地看。

  某人在门口凝视,忽而,“我看你是好齐全了。”

  啊!梁昭被他冷不丁骇一跳,手里东西全掉了地,“你干嘛,走路不带声是阿飘嘛?”

  “那样我们也会有生殖隔离。”说话人走进来拾拣胶片送回架上。

  梁昭取笑,“你对这个孩子怨念好大。”

  当然,即便她嘴上强硬,也清楚无论是她还是顾岐安这个年纪,半路杀出个孩子总难免有怨。

  现如今的社会风气,谁愿意在最是享受的人生阶段被父母身份乃至家庭琐碎绑架?

  人生的底色本就至苦,再来,柴米油盐酱醋茶,又有哪样是加甜的?

  梁女士对昭昭的择偶要求不高,模样中看,身家清白,收入对衡,对她好就够了。最紧要的就是这最后一条,因为梁女士始终深信,再花哨的弯弯绕都比不过你被他放在心上。任何东西都可以从零开始经营,只有感情,多少得有个基础才能浇灌、种花、得果。

  过日子更不能光想那些空中楼阁的,要越低越好,低到地气里、日常处世里。

  结果呢,老母亲苦口婆心十几年,一夕之间,当女儿的就叛逆了两回。第一回 梁女士认了,因为昭昭难得求情地说,是真心爱那人的,否则才不嫁。那份姿态梁女士很熟悉,当年她执意要嫁谭主任,也是如此。爱一个人爱进骨子里,就会本能卑微,也固执这份卑微是值得的。

  而这第二回 ,梁女士很难由着她来了。心里过不去的坎就是两家门第悬殊,昭昭又奉子,将来多多少少会受委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