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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1章:我不是陪酒的!

第51章:我不是陪酒的!

很快,我就当起了跑堂的,每天我围着一条脏不溜秋的围裙,在厨房里,在那口大锅不远的墙壁下认真地站着,看大厨陈大哥炒菜,我的任务是只要一看见他把菜炒好了,在他还未把“端”字吼出来的当儿,麻利地快步上去,把菜端到客人的桌子上。

厨房是一间狭小的屋子,在一条水沟边,墙壁上刷着蹩脚的石灰,上面常常粘着肉筋筋,油渍什么的,看上去一点儿也不舒服,像个粗鲁不堪的怪物睁大了眼,随时都虎视眈眈地瞅着我似的。

“喂,跟老子,你莫又偷懒哈!我可是看着你的哟!”

每每我那样子想象着时,就再也不愿看那墙壁了,就只好垂下头,把目光投到地面上。厨房就像个垃圾场,地上永远都是湿哒哒的,摊着烂菜叶,掉着从盘子里洒下来的肉片,青椒什么的,我去后,每天洗碗打扫的活计就落在了我的肩上。

“喂!小林,你洗个碗倒那么多洗洁精干啥子?!”

每次,只要我放好了水,把碗一股脑的浸到水池里时,老板的妈就会准时地出现在我的身旁,一手插着摇,一手夹着烟,垂着一双水泡眼儿,朝我干涉上一阵。

“倒那么多倒那么多!那个喊你倒那么多?!不倒都洗得干净,才买起好久?又没得了!”

我常常觉得她像极了后婆婆,一张嘴似乎从来就未停止过干涉任何事,一天到晚唠唠叨叨,唠唠叨叨,零碎得很!每次只要一看见她的身影出现在铺子的门口,抑或是从巷子里传来她与邻居的说笑声时,我就立马变得不安起来,有她在场,我总是感到毫无自在可言。所以,通常我情愿让那些碗码着,也不愿动手去洗,因为,我是无论如何也逃脱不了她的指责的,仿佛,那洗洁精呈现在她眼前时变成了一张张钞票似的,水也是不能开得太大,只能稍稍地拧一下笼头,放出一小股细流。可是,陈大哥就不一样了,他常常洗个手,也把水开得老大,就像要爆管子了似的,就算那老太婆在厨房里站着,他也毫无怯场之势,我想,谁叫他是大厨呢?店里离了他,想必就会立马运作不开了吧?

我喜欢呆在厨房里干活,我宁愿把自己藏起来,不让别人看见自己,因为,每当我一垂下头,朝自己的身上打量时,我便觉得我显得是够狼狈的了。铺子里没有多余的围裙,所以,就算围裙再脏,我也得套在身上,上面常常粘着油渍,还有一些污七糟八的说不上来的污垢,有时,我真想把它放到水里,好生地洗一洗,可是,又常常显得很无奈,陈大哥的围裙仿佛我从来就没看见他洗过,我不想让店里的人看见我不合群的样子,所以,就打消了拿去洗的念头。

大厅里有客人吃饭时,常常显得闹哄哄的,他们粗俗不堪,当我站在厨房传菜的那个小窗户后,朝那儿看去时,我通常都会看见那些颠着个啤酒肚的男子擎着酒杯,在一些年轻女人面前走来走去,她们化着浓浓的妆,嘴巴涂得血红,我去上菜时,常常会闻到一股扑鼻的香气,她们喷了香水在身上,可是,我觉得一点儿也不好闻,难受极了,给人一种压抑的感觉,快要窒息掉似的,所以,我上完菜,便会立马走开的,我宁愿呆在肮脏的厨房里,也不愿在她们身边多停留一刻。

那些女人其实就算再怎么打扮,我也看得出过的也不比我好得到哪儿去,可是,她们常常会在我上菜时,朝我投来鄙视的目光,她们瞧不起我,我知道,似乎她们生活在上流社会,而我,只是个低等的餐馆里的服务员。

有一次,我去传菜时,一个长相粗鲁的男子站起来把杯子递到我面前要我喝酒,我说,我不会喝。

“哎呀,喝嘛,小妹儿,面子都不给嗦。”

我愣怔在那儿,没人来救我,我想老板他们巴不得那样子吧,所以,我也才弄明白了,她们为什么老是要我去上菜,而不让小蒋去。我想,我是服务员,打杂的,不是来卖笑的,我并不陪人喝酒。

“喝一口嘛,小妹妹。”

男子说话的口气不时地喷到我脸上,还有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醉醺醺的体味,我感到难受极了,男子长得壮实,牛高马大,我觉得我并不是他的对手,满满一桌人,就眼睁睁地看着我俩,看见他的手就要搭到我肩膀上的当儿,我便立马跑回了厨房,再也没出去过。那样,可惹到那老太婆了,她气冲冲地走进来,朝我剜了一眼儿。

“小林,喊你喝嘛你就喝嘛,要死了嗦?!”

我站在墙壁下,盯着灶台,看陈大哥忙来忙去炒青椒肉丝,渐渐的,泪水浸上来湿润了眼睛。

大厅里仍旧闹腾着,菜炒好后,我没去端,陈大哥似乎顾着我,把一根灰不溜丢的帕子朝肩上一搭,大声地一吼:

“小蒋,端!”

“来了来了!”

小蒋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来,端起盘子就出了去。

“莫管他们的,跟他喝锤子酒!喝,喝嘛!妈那个逼!”

陈大哥发着牢骚,仿佛刚刚在外面被为难的是他,而不是我似的,他站在灶台前点燃一根烟,沉着脸默默地抽了起来,不时地朝地上啐上一口:

“跟老子!喝嘛!喝你个亲爷!喝!”

看见他那个样子,刹那间我突然感到陈大哥就像我的亲人一般,我想,以后只要有他罩着,也就不会被人为难了,不然,我就撺掇他一起去别的馆子帮工,让他们另请高人。

陈大哥看任何事情都有他自己独到的一面,比如,肉丝切成多长?鸡蛋打几个?芡粉放多少?他都有自己的安排,虽然,那老太婆也像时常监视我一样,暗暗地盯着他,心疼她的食材,一般情况下,她是不会开腔的,只有当再也忍不住时,她才会止不住道:

“小陈,你敲那么多鸡蛋干啥子?”

虽然,她似乎是带着商量的口吻,但是,陈大哥却也不是白吃干饭的。

“那你来弄嘛?!”

我瞪大眼,看见他作为一个厨子,仅仅是一个厨子的身份,竟然能向主子那样子挑衅,我就着实怀疑自己的耳朵,是不是听错了。

看见陈大哥一副也并不示弱的样子,老太婆就只好灰溜溜地夹着烟走开了,站到水沟边默默地抽烟去了。

“小蒋!”

每每那时,她便会大声地吼上一声小蒋来,似乎,只要一吼,她就立马变得舒服多了,喉咙里那口气也就顺下去了。

“婆婆干啥子?”

小蒋从巷子里屁颠屁颠地忙不迭跑上去听差。

“啥子啥子!去把桌子擦了!”

小蒋可不是我,只要她稍微走到离那老太婆远一点儿的地方,就一个劲儿地暗自嘀咕起来:

“凶!凶啥子凶!以为我找不到活路嗦!”

看见她气鼓鼓地走进厨房来,一把扯过帕子,黑着个脸走了出去。我就还真有点儿佩服起她来。不一会儿,擦完桌子,当她再次走进来时,她的脸上已经绽开了笑容了。

她把水开得很大,哗啦啦的,她也并不急于把水池堵上,而是站在那儿跟陈大哥打情骂俏着,陈大哥四十几岁的光景,长得壮硕,脸上的肉黝黑,胡子拉碴的,也并不经常打理自个儿,只是喜欢没菜炒的时候就站在门前一根接着一根的抽烟,眼睛一眨眨的,想着心思。这么大年龄了还未成家,所以看上去常常显得心思重重的,似乎感觉自己的命运不济,一张脸总是紧紧地绷着,没有松弛过,他并不缺女人,因为,他常去后面的发廊里寻乐子,他也并不喜欢小蒋,但是,小蒋却觉得自己很有魅力,常常在他面前说话嗲声嗲气地勾他。

她每天都打扮得花枝招展的,把脸涂得雪白,可是,她忘了涂脖子,所以常常显得很不搭调,有时候,她还会别一个草莓型的发夹在眉毛上方的发丛里,可是,她的两颗门牙却很大,有点儿龅,一笑起来,就很明显地显露出来了,完全抵消了她对头发的一番梳洗打理。不过,她长得挺壮实的,胸、脯子总是高高地耸着,当她在厨房与大厅来回地奔跑着的时候,就呈现出一副波涛汹涌的态势,每次看见她那个样子时,陈大哥就把嘴撇一撇,显出一副根本就不看在眼里的样子来。

不久,小蒋就代替了我传菜的活计,似乎,她对这个新的抛头露面的工作很是受用,每天,她就把那张脸涂得更加的白了,还擦上了口红,喷上了香水,把原本就不长的头发勉强地扎起来,买了个假发套绕在发髻上,客人喊她喝酒,她就喝,人家把手搭到她肩上,她也还是一副笑脸嘻嘻的样子,每当我透过厨房的传菜口朝大厅里的她看去的时候,总会忍不住想:

“天啦!她啷个成了那副德性了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