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8章：最后的时光
第48章：最后的时光
不久之后的一个傍晚，我得到了一个好消息。吃完饭，去教室的时候，在大楼里遇见了那个熟识的老师，曾经我能去到那学校读书，也多亏了他的帮忙，才顺利地报了名。他建议我可以搬去教室宿舍后面的那个独居女人的家里，与她一起住，每个月的费用不高，那女人只是想找个聊天的，解解闷而已。
于是，我决定咬咬牙，瞒着杨莹珍与林孝昆他们，从我不多的生活费里，每个月支出五十块钱来，搬到那儿去住。
很快，我就满怀希望地抱着我的家当搬到了那个女人的家里。那真是个宽敞的大单间，在屋子靠里的地方，一套陈旧的组合家具像一堵墙似的，在那儿隔了一间卧室出来，里面靠墙放着一张大木床，我的床就是紧邻着木床旁边的那张钢丝床，那个热心肠的老师把我介绍给那女人，她很热络地接待了我，等我铺好床，安顿下来后，我就正式与她共处一室了。
那是个壮硕的中年女人，留着一头卷发，我常常觉得她的头顶仿佛是开满了花似的，与她时常穿的那件橘黄色衣服显得极其配套，她的鼻子还算笔挺，嘴巴也还可以，不大不小，没什么特别之处，皮肤也是相当白皙，可是，她却长着一双红眼睛，就像害了红眼病似的，每当看见她的时候，我都不敢直视她的眼睛，我总觉得瘆得慌，就像从前我不敢看后婆婆的红鼻子一样，我害怕着。
老师离开后，她就不再显得热情了，而是立马换上了另一副面孔来，冷冷地，在屋子里啪嗒啪嗒地走来走去，张罗着，但看不出她究竟在忙什么，我坐在床沿，她每动一下，我就感到害怕几分，如果，她把什么东西在桌子上，抑或是柜子上弄得很响的当儿，我就更不自在了，就觉得她一定是借着那东西的声响，在表示厌恶我了。
后来，每天晚上下了自习回去后，等我洗完脚，坐到床上，准备倒下去睡觉的时候，那时，她就从抽屉里拿出那本厚厚的大相册，总是把我喊住。
“喂，你看，我老公。”
“这张是我前年去北京的时候跟我老公一起照的，好看哈？”
每每那个时候，我看见那女人的脸上总是泛着笑意，我知道，她还沉浸在当时的愉悦里，她老公在北京打工，一年也难得回一次家，她总是一人独自过活，我觉得，她就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寡居的女人了，每天晚上除了在睡觉前给我看她的相册，我们之间似乎就再没什么别的话题了，我觉得她真的很可怜，谁知道呢，或许在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痛苦吧？
可是，后来有一天晚上，当我们关了灯躺在各自的床上睡觉的当儿，突然，外面的窗户前闪过一个黑影，我说：
“外面有个人，有个影子！看嘛，刚刚才从窗子前过去！”
我惶恐不安着，可是，出乎我意料的是，那女人却淡淡地道：
“莫管他。”
“啥子莫管啊？”我纳闷着，明明就是小偷嘛！我想爬起来，开了门，出去看个究竟，可是，那女人却再次制止了我。
“莫管他。”
后来又有一天晚上，当我下了晚自习，推门走回房间的时候，却看见一个干瘦的矮小男子与那女人暧昧地坐在床沿，看见我回去了，男子就尴尬地一起身，干咳了一声，旋即像猫似的，灰溜溜地快步离去了。
我顿时就觉得那男子似曾相识，啊！后来，我终于想起了，就是那天晚上，我看见的那个影子。
我终于明白了，啊！她在偷人啊！
那时，我不明白那女人为什么要背着她的老公干那样的龌龊勾当，便觉得她是个坏女人了，就厌恶起她来。
我不应该去发现别人的秘密，可是，我却无意中发现了，所以，我也就在劫难逃了。
那个晚上，下了晚自习，当我回去后，看见房间里空落落的，那女人不在家，而且，直到半夜，她仍旧还没回来，于是，我起床点了一盘蚊香，放到那柜子上，在淡淡地清香里进、入了梦香。
那是个不可多得的宁静夜晚，那女人的彻夜未归让我有了独自享受那宽大屋子的机会，翌日，当我关上门去上早自习时，我的心情是多么的舒畅啊！我边走边想象着自己就是那个大屋子的主人，我独自一人地住在里面，想干嘛就干嘛，再也没人来干涉我了，那时即便是与那女人单独地住在那屋子里，而不用去住集体宿舍，但是，也常常受到她的怠慢，我憋屈着，压抑着。
下了早自习，我又从离厕所不远的那个孤零零的破洞那儿钻了出去，又站在了那片草地上，我不知道自己把目光究竟落在了什么具体的东西上，我只知道我喜欢站在那些绿色的植被上，喜欢陷入到那样的宁静里，跟那些山，那些树，还有鸣叫着的鸟儿呆在一起，始终能够让我的心情立马就变得舒畅起来。
后来，我又从那个破洞钻了回去，没走几步，从厕所里走出来的那群人当中响起一声怒吼来，我被呵斥住了：
“你是不是想把房子都燃起来？啊？！”
顿时只觉血冲脑门儿，我定定地站在那儿，心如小兔乱踹，我不明就里地看着那女人，那时她的眼睛变得更加的可怕，朝我露出一道凶光来，周遭的同学都带着一种高人一等的神情朝我冷冷地看着，我没能控制住自己，眼泪不争气地沁了上来，我不想让那女人看见自己的难堪，这么大了，还要哭，而且还是被她吼哭了的，想必，她发现了我的眼泪，一定会更加地觉得自己是个什么了不起的人物似的。于是，我迈开步子，跟着那些赶去教室上课的同学一道离开了，虽然，我的双脚像灌满了铅似的，但我仍旧死撑着，终于，一步步远离了那女人。
我再没心思上课了，整个上午，坐在位置上净是想着要离开，要离开！要彻底地离开呀！
我不明白为什么她们总是显出一副副咄咄逼人的样子来，毫无善良可言，我不喜欢她们那个样子，厌恶着。当我想起那女人呵斥我时，鼓起的那双可怕的红眼睛，就更不喜欢她了，我常常想，如果世界上的人说话的时候都细声细气的，从不指责别人，也从不显出一副高人一等的样子，朴朴实实的，该多好啊！我梦想着我生活在那样的环境里，可是，一切都不是我所想象的那个样子，我有点儿不舒服起来。
“我要离开！离开啊！再也不看见她们！”
可是，我仍旧惶恐着。
我能去哪儿呢？去哪儿呢？！
我是人，我天生地就要在这个人类的世界里摸爬滚打，我不能去别的地方，就像那天我在菜地里看见的那只蓝色的小鸟那样，不喜欢，就飞走，避开。
我不能。
于是，我走到常去的河边，在沙滩上坐下来，凝望着那潾潾的河水，突然想起了去年冬天里那个殉情的女孩儿来，就觉得再也不害怕什么了，人家死都不怕，我还怕什么呢？我只是想去到一个新的世界，在那儿，或许我就能看见那些善良的人儿了吧？我想象着那一张张朴实的面孔，就觉得很舒服的了。
当我中午回去后，看见柜子上头天晚上放蚊香的地方印上了一节黑色的凹槽，去上早自习时，我忘记把蚊香掐灭了。那女人不在家，我颓丧地坐到钢丝床上，摊开双手，把脸埋到手掌里，陷入到深深地自责里。
翌日，我拿着我那个月刚领到的三百块生活费，去教室悄悄地清理好自己的东西后，就随便在食堂外面叫住第一个见到的我们班的同学：
“你给秦老师说一下嘛，我不读了，我走了。”
“啊？”
没等那同学回过神来，继续追问，我就转身离开了，拎着我的唯一家当小箱子，里面装着我的几件衣服和日常用品，头也不回地就走了。我想那同学一定会把我的话带给秦老师的，因为，他确实是一个老实巴交的同学啊！我不知道，为什么在那个最后的黄昏，我看见的第一个班里的同学竟是他。
等我踏出校门，走了一小段路后，忍不住回头最后看了一眼儿，我知道从此以后我就与我的学生时代告别了，我即将迈入的是我人生的下一个阶段。夕阳下，白色的教学大楼巍然屹立着，橘红的光芒里，我看见那崭新的大楼孤零零地仍旧一动不动地伫立在那原野上，似乎它在极力地挽留着我，怪可怜的。可是，当我重新回过头来，看见夕阳的余晖洒在我的身上，映照着我的时候，我便感到心里暖烘烘的了，心肠变得硬了起来，不再留恋什么了，我开始向往着未来美好的生活，我想，我要进、入社会了。
我要去打工。
不久之后的一个傍晚，我得到了一个好消息。吃完饭，去教室的时候，在大楼里遇见了那个熟识的老师，曾经我能去到那学校读书，也多亏了他的帮忙，才顺利地报了名。他建议我可以搬去教室宿舍后面的那个独居女人的家里，与她一起住，每个月的费用不高，那女人只是想找个聊天的，解解闷而已。
于是，我决定咬咬牙，瞒着杨莹珍与林孝昆他们，从我不多的生活费里，每个月支出五十块钱来，搬到那儿去住。
很快，我就满怀希望地抱着我的家当搬到了那个女人的家里。那真是个宽敞的大单间，在屋子靠里的地方，一套陈旧的组合家具像一堵墙似的，在那儿隔了一间卧室出来，里面靠墙放着一张大木床，我的床就是紧邻着木床旁边的那张钢丝床，那个热心肠的老师把我介绍给那女人，她很热络地接待了我，等我铺好床，安顿下来后，我就正式与她共处一室了。
那是个壮硕的中年女人，留着一头卷发，我常常觉得她的头顶仿佛是开满了花似的，与她时常穿的那件橘黄色衣服显得极其配套，她的鼻子还算笔挺，嘴巴也还可以，不大不小，没什么特别之处，皮肤也是相当白皙，可是，她却长着一双红眼睛，就像害了红眼病似的，每当看见她的时候，我都不敢直视她的眼睛，我总觉得瘆得慌，就像从前我不敢看后婆婆的红鼻子一样，我害怕着。
老师离开后，她就不再显得热情了，而是立马换上了另一副面孔来，冷冷地，在屋子里啪嗒啪嗒地走来走去，张罗着，但看不出她究竟在忙什么，我坐在床沿，她每动一下，我就感到害怕几分，如果，她把什么东西在桌子上，抑或是柜子上弄得很响的当儿，我就更不自在了，就觉得她一定是借着那东西的声响，在表示厌恶我了。
后来，每天晚上下了自习回去后，等我洗完脚，坐到床上，准备倒下去睡觉的时候，那时，她就从抽屉里拿出那本厚厚的大相册，总是把我喊住。
“喂，你看，我老公。”
“这张是我前年去北京的时候跟我老公一起照的，好看哈？”
每每那个时候，我看见那女人的脸上总是泛着笑意，我知道，她还沉浸在当时的愉悦里，她老公在北京打工，一年也难得回一次家，她总是一人独自过活，我觉得，她就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寡居的女人了，每天晚上除了在睡觉前给我看她的相册，我们之间似乎就再没什么别的话题了，我觉得她真的很可怜，谁知道呢，或许在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痛苦吧？
可是，后来有一天晚上，当我们关了灯躺在各自的床上睡觉的当儿，突然，外面的窗户前闪过一个黑影，我说：
“外面有个人，有个影子！看嘛，刚刚才从窗子前过去！”
我惶恐不安着，可是，出乎我意料的是，那女人却淡淡地道：
“莫管他。”
“啥子莫管啊？”我纳闷着，明明就是小偷嘛！我想爬起来，开了门，出去看个究竟，可是，那女人却再次制止了我。
“莫管他。”
后来又有一天晚上，当我下了晚自习，推门走回房间的时候，却看见一个干瘦的矮小男子与那女人暧昧地坐在床沿，看见我回去了，男子就尴尬地一起身，干咳了一声，旋即像猫似的，灰溜溜地快步离去了。
我顿时就觉得那男子似曾相识，啊！后来，我终于想起了，就是那天晚上，我看见的那个影子。
我终于明白了，啊！她在偷人啊！
那时，我不明白那女人为什么要背着她的老公干那样的龌龊勾当，便觉得她是个坏女人了，就厌恶起她来。
我不应该去发现别人的秘密，可是，我却无意中发现了，所以，我也就在劫难逃了。
那个晚上，下了晚自习，当我回去后，看见房间里空落落的，那女人不在家，而且，直到半夜，她仍旧还没回来，于是，我起床点了一盘蚊香，放到那柜子上，在淡淡地清香里进、入了梦香。
那是个不可多得的宁静夜晚，那女人的彻夜未归让我有了独自享受那宽大屋子的机会，翌日，当我关上门去上早自习时，我的心情是多么的舒畅啊！我边走边想象着自己就是那个大屋子的主人，我独自一人地住在里面，想干嘛就干嘛，再也没人来干涉我了，那时即便是与那女人单独地住在那屋子里，而不用去住集体宿舍，但是，也常常受到她的怠慢，我憋屈着，压抑着。
下了早自习，我又从离厕所不远的那个孤零零的破洞那儿钻了出去，又站在了那片草地上，我不知道自己把目光究竟落在了什么具体的东西上，我只知道我喜欢站在那些绿色的植被上，喜欢陷入到那样的宁静里，跟那些山，那些树，还有鸣叫着的鸟儿呆在一起，始终能够让我的心情立马就变得舒畅起来。
后来，我又从那个破洞钻了回去，没走几步，从厕所里走出来的那群人当中响起一声怒吼来，我被呵斥住了：
“你是不是想把房子都燃起来？啊？！”
顿时只觉血冲脑门儿，我定定地站在那儿，心如小兔乱踹，我不明就里地看着那女人，那时她的眼睛变得更加的可怕，朝我露出一道凶光来，周遭的同学都带着一种高人一等的神情朝我冷冷地看着，我没能控制住自己，眼泪不争气地沁了上来，我不想让那女人看见自己的难堪，这么大了，还要哭，而且还是被她吼哭了的，想必，她发现了我的眼泪，一定会更加地觉得自己是个什么了不起的人物似的。于是，我迈开步子，跟着那些赶去教室上课的同学一道离开了，虽然，我的双脚像灌满了铅似的，但我仍旧死撑着，终于，一步步远离了那女人。
我再没心思上课了，整个上午，坐在位置上净是想着要离开，要离开！要彻底地离开呀！
我不明白为什么她们总是显出一副副咄咄逼人的样子来，毫无善良可言，我不喜欢她们那个样子，厌恶着。当我想起那女人呵斥我时，鼓起的那双可怕的红眼睛，就更不喜欢她了，我常常想，如果世界上的人说话的时候都细声细气的，从不指责别人，也从不显出一副高人一等的样子，朴朴实实的，该多好啊！我梦想着我生活在那样的环境里，可是，一切都不是我所想象的那个样子，我有点儿不舒服起来。
“我要离开！离开啊！再也不看见她们！”
可是，我仍旧惶恐着。
我能去哪儿呢？去哪儿呢？！
我是人，我天生地就要在这个人类的世界里摸爬滚打，我不能去别的地方，就像那天我在菜地里看见的那只蓝色的小鸟那样，不喜欢，就飞走，避开。
我不能。
于是，我走到常去的河边，在沙滩上坐下来，凝望着那潾潾的河水，突然想起了去年冬天里那个殉情的女孩儿来，就觉得再也不害怕什么了，人家死都不怕，我还怕什么呢？我只是想去到一个新的世界，在那儿，或许我就能看见那些善良的人儿了吧？我想象着那一张张朴实的面孔，就觉得很舒服的了。
当我中午回去后，看见柜子上头天晚上放蚊香的地方印上了一节黑色的凹槽，去上早自习时，我忘记把蚊香掐灭了。那女人不在家，我颓丧地坐到钢丝床上，摊开双手，把脸埋到手掌里，陷入到深深地自责里。
翌日，我拿着我那个月刚领到的三百块生活费，去教室悄悄地清理好自己的东西后，就随便在食堂外面叫住第一个见到的我们班的同学：
“你给秦老师说一下嘛，我不读了，我走了。”
“啊？”
没等那同学回过神来，继续追问，我就转身离开了，拎着我的唯一家当小箱子，里面装着我的几件衣服和日常用品，头也不回地就走了。我想那同学一定会把我的话带给秦老师的，因为，他确实是一个老实巴交的同学啊！我不知道，为什么在那个最后的黄昏，我看见的第一个班里的同学竟是他。
等我踏出校门，走了一小段路后，忍不住回头最后看了一眼儿，我知道从此以后我就与我的学生时代告别了，我即将迈入的是我人生的下一个阶段。夕阳下，白色的教学大楼巍然屹立着，橘红的光芒里，我看见那崭新的大楼孤零零地仍旧一动不动地伫立在那原野上，似乎它在极力地挽留着我，怪可怜的。可是，当我重新回过头来，看见夕阳的余晖洒在我的身上，映照着我的时候，我便感到心里暖烘烘的了，心肠变得硬了起来，不再留恋什么了，我开始向往着未来美好的生活，我想，我要进、入社会了。
我要去打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