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8章：流浪在山野里
第28章：流浪在山野里
临着堂屋，叔叔家有个宽敞的房间，我常常看见那大门是关着的，但是，在堂屋放收音机的柜子旁有着一扇门，能通到那间屋子里，偶尔，在那些傍晚，我会看见婶婶抑或是她那个媳妇走进去抱柴。屋子敞亮，向着地坝的方向有两扇木格子窗户，靠墙的地方放着一架风车，还挂着蓑衣，斗篷，那些晒干了的树枝，草草之类的就码在屋子的一隅。
一天下午，我趁着婶婶抱完柴忘记关门的时候，就悄悄地溜进去，准备再玩一会儿，可是又有什么好玩的呢？只不过我想找个地方，自己一个人呆着罢了，我在屋子里转来转去，看一会儿风车，又看一会儿那挂着的斗篷，把手伸到蓑衣上抚摸了一番，那次上学时，看见叔叔穿着的就是那一件，甚为扎手，我感到一点儿也不好玩，当我回转身来，准备走出去的当儿，突然一瞥，竟看见不远的墙角里关着一只兔子，那兔子真是可爱至极，那是我在现实生活中第一次看见，其实，也不小了，当我第一次看见它的时候，应该算是个成年的兔子了，它关在一个用木框做成的格子里，下面放着两根高凳子，那格子就靠着墙壁放在上面，我的确很开心那个时刻，毕竟，那是个白生生的小家伙啊！禁不住，伸手朝它抚了抚，小家伙怯生生的立马躬起身，一动不动地缩成一团，为了让它知道我并不想伤害它，便在下面的隔板里抽出一片莴笋叶丢到它面前，于是，那家伙就敏捷地蠕动着小嘴咀嚼起来。
站在木框前，我默默地凝视着它，它是那样的白啊！像棉花似的，就忍不住伸出手来，轻轻地在它的背上抚摸着，它便警觉地旋即停止了咀嚼，我收回手来，它又开始品尝起来，如此三番，最后，我终于把它打败了，我抚摸着它，它也不再害怕我了，低头尽情地消受着它的美味大餐。
“小雨，在看兔子啊？乖不乖啊？”
婶婶走进来看见了我，我便笑着跑上去：
“婶婶我也想养兔子，让我来喂它嘛？”我感到新鲜极了，如果让我喂，我想我会把它喂得胖胖的。
之前，兔子一直都是婶婶和大姐姐喂着的，听见我那话，婶婶笑着道：
“喂就喂嘛，记得天天都要喂哦，不喂它就要死哦。”
我哦哦地回答着，满心的欢喜，那是愉快的一天，做家务的间隙我不时地推开门走进大屋，朝它看一眼儿，看见它咀嚼着我丢给它的菜叶子，心里就乐开了。可是我的热情很快便消失了，我只连续地喂了它不到两个星期，就索然无味了，我很少再走进那间大屋，除了去抱柴，有时几天都不进去一次，我忘记了那个生命的存在，于是，在那个周末的早晨，我像犯了罪似的站到了堂屋的门前，叔叔的媳妇把那死去的兔子一下用力地掷到地上：
“死了！”
她那样子说的时候，同时朝我恨了一眼儿，似乎终于找到把我扫地出门的理由了似的，我想，就算那兔子死了，她也不能那样子用力地把它扔到地上啊！就算是死了，那小兔子也还是很可爱啊！
她看上去歹毒极了，就连兔子的尸体也不放过，突然，她走上去，用脚把它踢来踢去，然后又把她那臭鞋子抵在兔子的嘴巴上，在上面点来点去，那个当儿，我可真想冲上去朝她吼几声：
“莫用脚弄它！”
叔叔的媳妇似乎察觉了我的心思，她看了我几眼儿，就故意的更把脚在那死去的兔子身上刨来刨去的了，我几乎气炸了，老实说，如果可以，我真想扇她几巴掌，她折磨着我，我便走开一点儿，不再去看她的恶作剧。
二姐姐把双手插在裤兜里，上半身朝后仰着，不时的瞪我一眼儿，又看一看地上的兔子，显出一副看我咋办的样子来，大姐姐也赶来了，一家人围着那死去的兔子，朝我兴师问罪。
“喊你要天天喂的嘛？！”
“妈，她会都不会喂，看嘛，都喂死了！”
我低着头，绞着手，眼泪簌簌地流淌下来，抽泣着不时地瞥一眼儿那兔子，只见它绅、体早已变得僵硬了，直挺挺的就在那地上摊着，那时，我想起了当我第一次看见它时的可爱样子，心里就一百个的懊悔，是我，都怪我！若不是我，那样一个鲜活的生命也不会离去的，我不断地自责着，内疚不已。
后来，叔叔拎着个包包从镇上开会回来了，看见摊在地上的兔子，脸色也阴沉着，那是我第一次看见叔叔当着我的面那样子，他也像我爷爷一样是个好好先生，从不多言多语，只有家里发生重大事情的时候，他才出来表个态，他面容清癯，时常穿一件灰色的中山服，在上衣的兜里别一支黑色的钢笔，看上去总是一副斯斯文文的样子，说话也总是轻言细语的，对我也蛮不错，总之，是一个十分讲理的人。
看见叔叔沉着脸，站在那死去的兔子边转过身来朝我看了一眼儿：
“小雨在喂吗？”
众人沉默着，气氛凝滞着，我低下头，没敢回答，就连点个头都觉得是那样的胆怯，虽然那不是在我家，若是杨莹珍他们，指不定早已对我拳脚相加了，可是，他们虽然没打我，但是，我却觉得自己心里是那样的难受，在那样一个陌生人的家里，我受到了排挤。
我低着头，站在门槛边，我想解释点儿什么，我不是有心要把那兔子喂死的，我真的是忘了，忘了啊！于是，我壮起胆子抬起头来，朝叔叔他们看了看，可他却走进里面的小屋里去了，二姐姐环抱着手，歪着脑袋，带着敌意的神情看着我，看见她那样在盯着我，我就胆怯地把头再次低下了，我知道，我犯了大错了，已经惹恼他们了，特别是二姐姐。我不能再去对她说什么了，那样只能遭来她一顿数落的，所以，我就朝婶婶看去，婶婶说话粗声大气的，把兔子一把拎到堂屋的角落里，拿着扫帚扫堂屋，看见她做那个动作，我就有点儿觉得她是想把我扫地出门了。于是，我只好悄悄地来到楼上我的房间，坐在窗前，垂着头，沮丧极了！
堂屋里先是沉寂了一会儿，之后又变得喧闹了起来。
“吃饭吃饭！”
婶婶在楼下大声的嚷嚷着，我的心就抖的一下揪紧了。我走到楼下，大家都已经散去了，婶婶也不知道拎着那只死去的兔子去了哪儿，我想应该是把它拿出去扔了，我没有跟上去，也没有心思去瞧，那是我造下的恶果，我唯恐避之不及。
二姐姐端着饭锅从厨房里与她嫂子一起走出来，两人嘟嘟哝哝着，看见我还站在堂屋里，一下就不再言语了，她用力地把凳子用脚勾到面前，她用那种搭凳子的方式发泄着，在那一声声刺耳的凳子声响里，我感到就连挪一挪步都显得是那样的难堪，我想我若是动一下，她发现后，就会再次把凳子搭得震天价响，以此表示对我的厌恶。
“去哪儿耍一会儿呢？”
站在堂屋的门前，我窘迫地看着他们在房间里进进出出着，在沉闷的气氛里准备着开饭，婶婶也回来了，一副表情凝重的样子，看也没看我一眼儿，跨进堂屋的门槛，径直的就朝厨房走了去。
我转身悄悄地跨出了门槛，悄悄的吗？真的是悄悄的吗？婶婶她们没看见我吗？我猜测着，为什么就连叔叔那时也不把我喊住呢？啊！他们全家人真的是全都讨厌我了啊！我默默地想着，低着头，沮丧地从猪圈外面的坝子里穿过去，朝旁边的那片树林子里走去。
我把手揣进衣兜里，瑟缩着身子，以此让自己变得稍微暖和点儿，大地似乎睡着了，一切都变得宁静无比，几座坟茔孤零零地靠在山坡下，我看了看，心情就变得些许好了起来，心想，再不济我还活着啊，而那坟里的人是再也不会醒来的了，至少比他们要幸运吧？我思忖着。
我走到沼气池旁边的那条小径下，在那儿有一片绿油油的菜地，种着莴笋，天气着实的寒冷，冬天的野外就更是奇冷无比了。我想找个地方躲一躲严寒，至少不让风吹着，那样应该就好受点儿了吧？
于是，我走到那片高出地面的菜地下，在那块小石头上坐下来，把手笼进袖管里，瑟缩着，靠在那坡下，心里一片空白，我不知道接下来，在以后的日子里在那个家里我还要怎样的度日，不远的地方那些枯叶堆在一处，正袅袅地腾着烟雾，我默默地看着，四周静寂着，只有偶尔地响起一声下面院子里吆喝小孩儿回家吃饭的声音，那喊声拖得长长的，就像唱歌似的，那时的我觉得自己就更加落寞了……
没人喊我吃饭，我流浪在山野里。
临着堂屋，叔叔家有个宽敞的房间，我常常看见那大门是关着的，但是，在堂屋放收音机的柜子旁有着一扇门，能通到那间屋子里，偶尔，在那些傍晚，我会看见婶婶抑或是她那个媳妇走进去抱柴。屋子敞亮，向着地坝的方向有两扇木格子窗户，靠墙的地方放着一架风车，还挂着蓑衣，斗篷，那些晒干了的树枝，草草之类的就码在屋子的一隅。
一天下午，我趁着婶婶抱完柴忘记关门的时候，就悄悄地溜进去，准备再玩一会儿，可是又有什么好玩的呢？只不过我想找个地方，自己一个人呆着罢了，我在屋子里转来转去，看一会儿风车，又看一会儿那挂着的斗篷，把手伸到蓑衣上抚摸了一番，那次上学时，看见叔叔穿着的就是那一件，甚为扎手，我感到一点儿也不好玩，当我回转身来，准备走出去的当儿，突然一瞥，竟看见不远的墙角里关着一只兔子，那兔子真是可爱至极，那是我在现实生活中第一次看见，其实，也不小了，当我第一次看见它的时候，应该算是个成年的兔子了，它关在一个用木框做成的格子里，下面放着两根高凳子，那格子就靠着墙壁放在上面，我的确很开心那个时刻，毕竟，那是个白生生的小家伙啊！禁不住，伸手朝它抚了抚，小家伙怯生生的立马躬起身，一动不动地缩成一团，为了让它知道我并不想伤害它，便在下面的隔板里抽出一片莴笋叶丢到它面前，于是，那家伙就敏捷地蠕动着小嘴咀嚼起来。
站在木框前，我默默地凝视着它，它是那样的白啊！像棉花似的，就忍不住伸出手来，轻轻地在它的背上抚摸着，它便警觉地旋即停止了咀嚼，我收回手来，它又开始品尝起来，如此三番，最后，我终于把它打败了，我抚摸着它，它也不再害怕我了，低头尽情地消受着它的美味大餐。
“小雨，在看兔子啊？乖不乖啊？”
婶婶走进来看见了我，我便笑着跑上去：
“婶婶我也想养兔子，让我来喂它嘛？”我感到新鲜极了，如果让我喂，我想我会把它喂得胖胖的。
之前，兔子一直都是婶婶和大姐姐喂着的，听见我那话，婶婶笑着道：
“喂就喂嘛，记得天天都要喂哦，不喂它就要死哦。”
我哦哦地回答着，满心的欢喜，那是愉快的一天，做家务的间隙我不时地推开门走进大屋，朝它看一眼儿，看见它咀嚼着我丢给它的菜叶子，心里就乐开了。可是我的热情很快便消失了，我只连续地喂了它不到两个星期，就索然无味了，我很少再走进那间大屋，除了去抱柴，有时几天都不进去一次，我忘记了那个生命的存在，于是，在那个周末的早晨，我像犯了罪似的站到了堂屋的门前，叔叔的媳妇把那死去的兔子一下用力地掷到地上：
“死了！”
她那样子说的时候，同时朝我恨了一眼儿，似乎终于找到把我扫地出门的理由了似的，我想，就算那兔子死了，她也不能那样子用力地把它扔到地上啊！就算是死了，那小兔子也还是很可爱啊！
她看上去歹毒极了，就连兔子的尸体也不放过，突然，她走上去，用脚把它踢来踢去，然后又把她那臭鞋子抵在兔子的嘴巴上，在上面点来点去，那个当儿，我可真想冲上去朝她吼几声：
“莫用脚弄它！”
叔叔的媳妇似乎察觉了我的心思，她看了我几眼儿，就故意的更把脚在那死去的兔子身上刨来刨去的了，我几乎气炸了，老实说，如果可以，我真想扇她几巴掌，她折磨着我，我便走开一点儿，不再去看她的恶作剧。
二姐姐把双手插在裤兜里，上半身朝后仰着，不时的瞪我一眼儿，又看一看地上的兔子，显出一副看我咋办的样子来，大姐姐也赶来了，一家人围着那死去的兔子，朝我兴师问罪。
“喊你要天天喂的嘛？！”
“妈，她会都不会喂，看嘛，都喂死了！”
我低着头，绞着手，眼泪簌簌地流淌下来，抽泣着不时地瞥一眼儿那兔子，只见它绅、体早已变得僵硬了，直挺挺的就在那地上摊着，那时，我想起了当我第一次看见它时的可爱样子，心里就一百个的懊悔，是我，都怪我！若不是我，那样一个鲜活的生命也不会离去的，我不断地自责着，内疚不已。
后来，叔叔拎着个包包从镇上开会回来了，看见摊在地上的兔子，脸色也阴沉着，那是我第一次看见叔叔当着我的面那样子，他也像我爷爷一样是个好好先生，从不多言多语，只有家里发生重大事情的时候，他才出来表个态，他面容清癯，时常穿一件灰色的中山服，在上衣的兜里别一支黑色的钢笔，看上去总是一副斯斯文文的样子，说话也总是轻言细语的，对我也蛮不错，总之，是一个十分讲理的人。
看见叔叔沉着脸，站在那死去的兔子边转过身来朝我看了一眼儿：
“小雨在喂吗？”
众人沉默着，气氛凝滞着，我低下头，没敢回答，就连点个头都觉得是那样的胆怯，虽然那不是在我家，若是杨莹珍他们，指不定早已对我拳脚相加了，可是，他们虽然没打我，但是，我却觉得自己心里是那样的难受，在那样一个陌生人的家里，我受到了排挤。
我低着头，站在门槛边，我想解释点儿什么，我不是有心要把那兔子喂死的，我真的是忘了，忘了啊！于是，我壮起胆子抬起头来，朝叔叔他们看了看，可他却走进里面的小屋里去了，二姐姐环抱着手，歪着脑袋，带着敌意的神情看着我，看见她那样在盯着我，我就胆怯地把头再次低下了，我知道，我犯了大错了，已经惹恼他们了，特别是二姐姐。我不能再去对她说什么了，那样只能遭来她一顿数落的，所以，我就朝婶婶看去，婶婶说话粗声大气的，把兔子一把拎到堂屋的角落里，拿着扫帚扫堂屋，看见她做那个动作，我就有点儿觉得她是想把我扫地出门了。于是，我只好悄悄地来到楼上我的房间，坐在窗前，垂着头，沮丧极了！
堂屋里先是沉寂了一会儿，之后又变得喧闹了起来。
“吃饭吃饭！”
婶婶在楼下大声的嚷嚷着，我的心就抖的一下揪紧了。我走到楼下，大家都已经散去了，婶婶也不知道拎着那只死去的兔子去了哪儿，我想应该是把它拿出去扔了，我没有跟上去，也没有心思去瞧，那是我造下的恶果，我唯恐避之不及。
二姐姐端着饭锅从厨房里与她嫂子一起走出来，两人嘟嘟哝哝着，看见我还站在堂屋里，一下就不再言语了，她用力地把凳子用脚勾到面前，她用那种搭凳子的方式发泄着，在那一声声刺耳的凳子声响里，我感到就连挪一挪步都显得是那样的难堪，我想我若是动一下，她发现后，就会再次把凳子搭得震天价响，以此表示对我的厌恶。
“去哪儿耍一会儿呢？”
站在堂屋的门前，我窘迫地看着他们在房间里进进出出着，在沉闷的气氛里准备着开饭，婶婶也回来了，一副表情凝重的样子，看也没看我一眼儿，跨进堂屋的门槛，径直的就朝厨房走了去。
我转身悄悄地跨出了门槛，悄悄的吗？真的是悄悄的吗？婶婶她们没看见我吗？我猜测着，为什么就连叔叔那时也不把我喊住呢？啊！他们全家人真的是全都讨厌我了啊！我默默地想着，低着头，沮丧地从猪圈外面的坝子里穿过去，朝旁边的那片树林子里走去。
我把手揣进衣兜里，瑟缩着身子，以此让自己变得稍微暖和点儿，大地似乎睡着了，一切都变得宁静无比，几座坟茔孤零零地靠在山坡下，我看了看，心情就变得些许好了起来，心想，再不济我还活着啊，而那坟里的人是再也不会醒来的了，至少比他们要幸运吧？我思忖着。
我走到沼气池旁边的那条小径下，在那儿有一片绿油油的菜地，种着莴笋，天气着实的寒冷，冬天的野外就更是奇冷无比了。我想找个地方躲一躲严寒，至少不让风吹着，那样应该就好受点儿了吧？
于是，我走到那片高出地面的菜地下，在那块小石头上坐下来，把手笼进袖管里，瑟缩着，靠在那坡下，心里一片空白，我不知道接下来，在以后的日子里在那个家里我还要怎样的度日，不远的地方那些枯叶堆在一处，正袅袅地腾着烟雾，我默默地看着，四周静寂着，只有偶尔地响起一声下面院子里吆喝小孩儿回家吃饭的声音，那喊声拖得长长的，就像唱歌似的，那时的我觉得自己就更加落寞了……
没人喊我吃饭，我流浪在山野里。